“因夫人先前遭火焚傷，須長期靜養，但元帥府不能一日沒有女主人，因此元帥決定扶芹倩夫人為正妻，讓她來分擔夫人的責任，好讓夫人能安心靜養”陶總管前來傳達上官鳳馳的決定</p>

傳話時，他壓根不敢看向牧頌晴，一直低垂著臉</p>

夫人並未犯錯，元帥竟做出如此決定，委實太過分，連他都為她感到不平，無奈他是下屬，無法違背主子的命令</p>

聽見總管的話，蘭兒憤怒得握緊拳頭，“他要扶芹倩為正妻？那夫人算什麽？”</p>

陶總管有些艱難地出聲，“夫人她……仍可以妾室的身分留在這裏”</p>

蘭兒激動得怒咆，“他要貶夫人為妾？！他怎麽可以這麽做？他把夫人當成什麽？”</p>

“這……”面對蘭兒的質問，陶總管無法回答</p>

一直沒開口的牧頌晴淡淡出聲，“蘭兒，你別為難陶總管了”她接著轉向陶總管，“我知道了，你回去吧”</p>

“是”陶總管低垂著頭，自始至終都不忍心看她一眼</p>

“夫人！”陶總管離開後，蘭兒和琴兒擔心地望著她</p>

“我想一個人靜一靜，你們別來打擾我”說完，牧頌晴面無表情地走進房裏，將自己關在裏面，淚水難以抑制的瞬間滑下了臉龐</p>

哀著已毀的左頰，她緊咬著衣袖，不敢讓哭聲洩出來，免得讓蘭兒她們擔憂</p>

“娘，他不要我了……”她悲泣得全身都在顫抖</p>

成親多年，卻是這樣的結果，他對她真的再也沒有一絲情分了嗎？若是如此，她收不回來的心又該怎麽辦？</p>

*****</p>

“元帥，夫人留下一封信離開了！”翌日午後，陶總管拿著信匆忙來報</p>

他不久前到廚房那兒，聽下人提起蘭兒她們今日一直沒有過來取飯，覺得有異，因此特地到別苑查看，不意整個別苑已人去樓空，只在桌上留下這封信</p>

上官鳳馳接過信拆閱，上頭只寫了一首詩——</p>

皚如山上雪，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，故來相決絕</p>

今日鬥酒會，明旦溝水頭躞蝶禦溝上，溝水東西流</p>

淒淒覆淒淒，嫁娶不須啼願得一心人，白頭不相離</p>

竹竿何嫋嫋，魚尾何簁簁男兒重意氣，何用錢刀為</p>

“元帥，該怎麽辦，要不要派人去找回夫人？”陶總管憂急地道</p>

“不用了，就讓她去吧”</p>

“可是夫人……”</p>

“她不願留下，何必強留，你退下吧”</p>

陶總管還想再說什麽，下一瞬又想也許讓已不再受元帥寵愛的夫人離開反倒是件好事，否則這樣的屈辱要她怎麽承受？因此他最終什麽都沒說，默默退了下去</p>

好一會兒，上官鳳馳抓著信紙的手加重力道，青筋畢露，他不停地反覆吟著信上的詩句</p>

“聞君有兩意，故來相決絕……願得一心人，白頭不相離……”</p>

*****</p>

位於青州旁的那越縣</p>

此刻有兩個人影鬼鬼祟祟地跟在三名女子身後，直到跟著她們走到一條僻靜的巷弄，看著她們邁進一間白墻綠瓦的宅院後，他們才從暗處走出來</p>

一人斜倚著墻面，另一人蹲在地上，仔細看，這兩人赫然就是被上官鳳馳革職的林廣飛和秦笛</p>

秦笛蹲在地上，雙眼盯著三名女子走入的那扇門“接下來咱們只要負責在這兒保護好夫人就成了”</p>

“依俺說，咱們就直接進去告訴夫人實情不就得了，幹啥非得在這守著”林廣飛撇撇嘴</p>

“元帥是擔心萬一事敗會牽連到夫人，才不告訴她實情，免得她擔憂而為了確保她的安全，不情用將她貶為妾的方式逼她離開，元帥心頭也很苦”</p>

“俺也很苦呀，捱了三十軍棍”</p>

秦笛白了他一眼，“你不是有在臀上墊了布嗎？捱打的時候還叫得像殺豬似的”</p>

“不這樣怎麽像真的！”模模下顎，林廣飛得意地道：“那天俺沖著元帥一陣罵，罵得很逼真吧？.”</p>

秦笛瞅了瞅他，“我看你分明是心裏對元帥有所不滿，才能罵得那麽像一回事吧！”</p>

林廣飛漲紅臉吼道：“俺這條命可是元帥撿回來的，俺怎麽會對元帥不滿，你不要胡說！”</p>

秦笛趕緊掩住他的嘴，“噓！你這麽大聲，是怕夫人不知道咱們守在外頭嗎？”</p>

“唔唔唔”林廣飛用力扳開他的手，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，“要不是你亂說話，俺哪會這麽激動？”</p>

“好好好，不說了，我餓了，你去買些吃食回來”秦笛差遣他</p>

“為啥要俺去，你怎不去？”</p>

“好，那你想守在這兒，我出去走走”</p>

“俺去、俺去！”守在這太無聊了，林廣飛立刻掉頭大步離開</p>

秦笛咧著嘴呵呵一笑，“呵，這小子還是這麽好騙”他輕輕一躍，跳上屋頂，躺在上頭悠閑地蹺著腿休息</p>

*****</p>

進屋後，琴兒打開窗透氣</p>

“夫人，這兒很簡陋，比不得元帥府和別苑，還請夫人將就一下”</p>

牧頌晴取下遮臉的面紗，擡眸打量了下，屋子雖不大，但也算雅致清靜，“這兒很好，琴兒，多謝你，要不是你帶我們來這兒，我一時還不知該上哪去……其實你可以留在府裏，不用跟著咱們一塊離開”</p>

得知她想離開，琴兒立刻提議說可以來她老家，她的親人如今都搬到青州去住了，老家空著，剛好可以讓她們暫住</p>

聽見她的話，琴兒急忙表示，“夫人待奴婢很好，奴婢只想跟著夫人，請夫人千萬不要趕奴婢走”</p>

“你別急，我沒說要趕你走”</p>

蘭兒附和，“就是呀琴兒，你能留下跟我們作伴，我們高興都來不及了”</p>

“能服侍夫人是奴婢的福氣”夫人平常不會擺架子，也不斥責下人，能服侍夫人很開心，她是打心眼裏真心喜歡夫人</p>

看著收拾得很幹凈整齊的屋子，牧頌晴有些疑惑，“這兒看起來很幹凈，不像很久沒人住餅”</p>

琴兒解釋，“是這樣的，我兄長他們日前回來祭祖，暫住在此曾打掃過，所以看起來還算幹凈，夫人累了吧，奴婢帶夫人先進房歇一下”</p>

“嗯”她隨著琴兒走進寢房，房間裏也窗明幾凈，一塵不染</p>

“夫人，奴婢先去竈房燒水沏茶，待會再上街買些菜回來”</p>

“琴兒，燒水讓我來吧，這兒我不熟，買菜的事就麻煩你了”蘭兒說</p>

“也好，那我帶你去竈房”</p>

“好”</p>

待兩人離開，牧頌晴擡頭打量著寢房，雕花的窗欞、黃花梨木制成的桌椅，無論是擺在茶幾上精美的花瓶和翡翠墨金香爐，還是墻上的字畫處處都透出一抹貴氣雅致，她心頭的疑惑更深了</p>

不是她瞧不起琴兒，而是這宅院雖然不大，屋內物品卻都十分精致，若是琴兒家裏如此富裕，她又怎麽會到元帥府裏為婢呢？</p>

且當琴兒得知她有意離開時，沒有任何遲疑，立刻提議她們可以來這兒，此刻由想起來，琴兒仿佛早料到她會離開似的</p>

走到桌前坐下，思忖須與，她從懷裏取出一枚金鎖片垂目看著</p>

她和上官鳳馳的緣分，就是從這一枚金鎖片開始的，若那日她沒動了惻隱之心將這枚金鎖片塞給上官鳳馳，也許便不會與他結下這場夫妻之緣</p>

若問她後不後悔，她的回答是不悔他在父王兵敗後娶了她，救了她和娘免於危難，讓她們兔於跟其他皇子府上的女眷一樣淪為奴仆，光是這一點，她便很感激他，因為他讓娘在臨終時能平靜地離開人世</p>

“夫人，茶沏好了”蘭兒提著一壺茶進來，瞥見她垂眸看著手上那枚金鎖片，臉上流露出思念之情，讓她見了有些不忍，不禁勸道：“夫人，元帥這麽對你心，您就別再想他了”她知道這枚金鎖片是元帥歸還給夫人的，夫人這麽看著，怕是在睹物思人</p>

收起金鎖片，牧頌晴擡起眼，“我只是想不通他為何要扶芹倩為妻？”</p>

“不就是貪愛芹倩夫人的美色罷了”蘭兒憤憤道</p>

“那芊蓮比起芹倩可一點也不遜色，為何不見他寵愛她？”</p>

“這……可能芹倩比較會討元帥歡心吧”蘭兒猜測</p>

“她們兩個都是陛下派來監視元帥的，沒道理只寵其中一人”</p>

“她們是陛下派來監視元帥的？！”聞言，蘭兒滿臉驚愕</p>

“嗯”現下離開元帥府，沒有了顧慮，牧頌晴便將上官鳳馳曾對她說的事告訴蘭兒</p>

聽完，蘭兒楞楞地問：“既然這樣，元帥為何要扶芹倩為正妻，而貶夫人為妾呢？”</p>

“這正是我想不通之處，若是換成扶正其他的侍妾，我還不會如此不解，偏偏是芹倩……”那日得知他要貶她為妾時的傷心已漸漸平息，如今她己能冷靜思索此事，一念閃過，她不禁訝異，“難道他是想……”</p>

“想什麽？”蘭兒問</p>

牧頌晴沈吟半晌，輕輕搖頭“我還要再想想”</p>

*****</p>

再見到娘親，牧頌晴欣喜地上前</p>

“娘親、娘親”但任憑她怎麽呼喚，娘親就是絲毫不理她，越走越遠，她拚命追趕，伸長了手臂想抓住娘親</p>

“娘親、娘親，您別走，等等頌晴”</p>

忽然之間娘親不見了，上官鳳馳卻出現了</p>

“上官鳳馳！”看見他，她驚喜地撲上前，但他同樣轉身便走，她急忙追上去，一路喊著，“別走，上官鳳馳，等等我，不要走——”</p>

可她追著追著，他同樣突然間又消失了……</p>

“上官鳳馳，你回來！”隨著驚叫聲，她從惡夢中驚醒，嚇然發覺床榻旁站著一個人，漆黑中她看不清對方的面容</p>

“是誰？！”</p>

對方沒出聲</p>

“你到底是誰？為何半夜侵入我房裏？”她驚駭地坐起身，正要喊人，卻發現手裏掛著一截衣袖，借著透入的月光，她隱約看見那衣袖上用銀線繡著一只銀鳳，她一震，擡眸望向那人，她隱約認出那人的臉</p>

“……上官鳳馳？！”她眸中閃過一抹欣喜</p>

“嗯”他終於輕應聲了聲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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